从大学城开来的出租车停在一片破败的街区,车前停的一辆豪华轿车和这里显得很是格格不入。天上又开始落下雨滴,韩雨平了下车披上雨衣,走进一条黑漆漆的巷子里。
几个流浪汉围在一个烧着火的铁桶边,四周丢满了空酒瓶,还有一个睡在屋檐下的不知是生病了还怎么,一动不动,身上只盖着张被雨水打湿的纸板。韩雨平眼神没有在他们身上停留一秒,穿过他们径直往里走去。巷子深处传来一阵阵敲击和嬉笑声,走近了发现是几个年轻人正在围殴一个仿生人清洁工。
一个钉子头用手中的铁棒一下下砸在它的头上。仿生人满身伤痕却任然试图按照内置指令站起来,可迎接它的只有一下下的重击。这些年轻人正把自己无处发泄的精力全部倾泻到这个可怜的机器人身上。
(资料图)
韩雨平从不插手这里发生的一切,这些事与他无关,他才不想卷入任何的麻烦之中。不过现在,那个钉子头手中挥舞的铁棒挡住了他的路。
“麻烦让一下。”韩雨平对他说道。可对方就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恶趣味中。
旁边窗子透出的微光中,钉子头又抡起了手中的铁棒,但这次身后的一股力量突然让他的铁棒无法挥下。刚才还在嘻嘻哈哈的其他人和他一起看向身后,只见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阴着脸死死握住了他抡到肩后的铁棒。几个人迅速围了过来,但他们看见那件雨衣下的西装,便猜出了其“街道猎人”的身份。钉子头松开了握着铁棒的手,招呼其他几人悻悻地离开了,毕竟在这里惹恼这些“街道猎人”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韩雨平将手中的铁棒丢到墙边,看着地上的清洁机器人。它依旧试图站起身来完成自己打扫街道的指令,可严重的损伤让它只能徒劳地在地上挣扎。
换做平时,韩雨平一定会跨过它继续向前走去。但今晚他却抓起机器人的一条手臂把它拖出了小巷,然后轻触眼镜腿下达指令:“‘分析’,呼叫巡逻队。”之后快速转身又走进了黑漆漆的巷子。
旧城城区早已被各大帮派瓜分殆尽,但这却是为数不多的一片中立区域。几十栋老旧的居民楼划分开盘根错节的狭窄巷道,三教九流的人混杂着居住在此。复杂的地形和居民并不是让帮派分子和巡逻队都不敢贸然进入原因。真正的原因或许是巷口停车位那来自高台和新城的豪车,有人需要这里活动的“街道猎人”和他们的中间人。
小巷里晦暗的路灯忽明忽暗,韩雨平来到一处建筑前,顺着一条破旧的楼梯上到了二楼。走廊尽头的黑暗吞没了头顶感应灯的光线,一扇门边堆放的垃圾散发出阵阵恶臭,随意丢弃在潮湿走廊中的纸箱上面布满了老鼠啃食过的窟窿。
韩雨平踢开脚下的纸箱快步走到一扇绿色的铁栅栏门前,然后使劲拍了拍门。栅栏门的晃动声回荡在楼道,稍后一个鬼头鬼脑的瘦子从里面打开了防盗门。
他隔着栅栏门问:“脚踩到楼道的脏水了吗?”
韩雨平不耐烦地回答:“没有,赶紧开门!”
瘦子利索地打开门,让韩雨平进到屋内。客厅里放着的电子音乐震耳欲聋,几个人正坐在沙发上吞云吐雾。韩雨平捂住鼻子,跟着瘦子走进了最里面的房间。瘦子打着哈欠拽了拽自己的背心,然后从折叠桌上拿起一个信封递给了他。
韩雨平先是掂量了一下,又拿到灯下前后看了看。没有写任何字的淡紫色信封,用散发着香味的蜡封口,如此考究足以猜出发布委托之人的身份绝对一般。
他把信封放进了西装内侧的口袋问:“还额外提了什么要求吗?”
瘦子又打了个哈欠,用手搓着肚子说:“没啦!就是点名指定的你。”
韩雨平没有直接离开,环顾了一下四周问:“之前一直给我收委托的老汉是你的什么人?叔叔?舅舅?还是别的什么人?”
瘦子面无表情地回答:“是我舅舅。”
韩雨平用带着怀念的语气感叹:“难怪你和他看起来有些像。人不错,可惜了,估计没个五六年是回不来了。”
“‘善意第三人’,我经常听他说起你。他说不明白为什么你小子总是这么好的运气?给你发布委托的尽是些高台上的有钱人,而且还净是些找猫找狗找东西之类的简单活,这也就罢了,最后给的报酬还不少。”
他拿起桌上的饮料瓶喝了一口,继续说:“我们累死累活,冒着被抓的风险,最后才赚个勉强糊口的钱。哎~”
韩雨平耸耸肩回答:“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我运气比较好吧。你叫‘耗子’对吧?先不说了,走了。”说完韩雨平捏住鼻子离开了屋子。
在旧城一处公寓的半地下室,韩雨平用钥匙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门。一阵寒气扑面而来,他不禁抖了抖身子。虽然已是三月末,但这样的雨夜里,地下室的还是很冷的。他进屋打开灯和电暖器,然后把自己那双满是污渍的滑板鞋在玄关摆放好,拿抹布抹干净了门口的脚印。
房间里陈设极为简单,除了墙角的灶台和旁边的冰箱,就是一张行军床、一张折叠桌和一把椅子。冬天穿过的棉衣还没有收起,就那么披在了椅子的靠背上。房间看起来有些老旧,墙面脏兮兮的,上面还挂着一个被布盖住的东西。屋里卫生谈不上多脏乱,但也是有在打扫的。
韩雨平从空荡荡的冰箱里拿出昨天吃剩下的炒面条,放进灶台上的微波炉,走到桌前将餐巾和餐具在桌子上摆放整齐。从桌上的人文历史杂志下找到遥控器,打开投影,飞速跳过几个娱乐频道后停在了新闻频道上。微波炉传来“叮”的一声,他把炒面端出来放到了桌上,边吃边自言自语地说道:“帮了那么大的忙,也不说请人吃个饭,最后打车的钱还是我付的。”
被投影到墙上的主持人和评论员谈论着时政,韩雨平用餐巾慢慢擦了擦嘴。把餐具丢到洗碗机里以后,他从西装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了那封信。拆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反手把信封丢在了那本杂志上,他扶了扶眼镜仔细地阅读上面每一句话。信封下面,杂志的日期栏写着:新历222年3月刊。